纪念密云水库建成60周年特别栏目《足迹》第十一期节目如约而至,今天邀请到何成旆、杨品芳。听他们讲述清华高材生与技术学员的故事。
白河隧洞开挖图绘制者何成旆的“芳华”
时间回到年4月,清华大学水利系毕业班的多名同学在系副主任张光斗的带领下积极投入到水库设计中,大家冒着严寒酷暑、攻坚克难,解决了一个个技术难题。今年86岁的何成旆就是其中的一位,年9月作为设计代表组成员的他进驻密云水库工地,参与白河隧洞的设计,白河隧洞的开挖图就是由何成旆绘制的。
何成旆
我是年毕业的,一般大学毕业的时候都有总理亲自跟毕业生讲话。年8月份总理就到清华来了。他说,你们不是水利系的嘛,给你们一个任务,设计密云水库。我们全班的任务就是搞密云水库设计,我们是在学校里搞设计的,学校里有一个新水利馆,四楼专门开辟出来给我们搞设计,我们成天成夜都在那干。
年做地质,看看地质情况怎么样,适不适合修水库,地质不好,要怎么处理。当时密云水库选了几个坝址,不能光一个。我是负责南碱厂的组长。
南碱厂上有个大缝直接通到下游。我说这样不行的,就直接就否定了。后来选定了北碱厂,就是现在的潮河水库。白河水库是后来选的。当时只建潮河水库,潮河、白河过去是两个河,到密云县下游再合起来,叫做潮白河。潮河到白河之间有一个高程,有一个垭口,是高程。
密云水库的高程是,这样一来不能白河、潮河建到就不建了。干脆白河一起上,还是归设计。现场搞设计,过去是没有的。后来提出到现场去,我们是设计代表组。
这叫做联系实际。靠地质图,它有的地质没完全画出来,你怎么办,实际情况你知道了,心里才有底。所以还是要去,设计代表组还是需要的。我是第二批到的,年9月30号,到的密云水库,到了密云水库给我的是设计白河隧洞的任务。
潮河也有个隧洞引水用的,白河隧洞是发电的。经过白河隧洞以后,水流下来就发电,白河隧洞的开挖图是我出的。我们都是初出茅庐,硬着头皮上。当时因为我们出稿,白天搞施工,跟我们要图纸,我们就赶紧晚上画图,白天交出去。交出去马上睡觉,睡觉以后没多久,就有人来了说,你这个图不对,让我们重新画。我们又重画,画了又交给他们。开始就不太适合实际情况,慢慢就熟悉了。
当然我们也请了北京设计院的工程师来帮忙。就跟建房子一样,必须先做地质工作,地质工作给我不同的断面,每个断面都必须给我。有的断面可能衬砌要厚一点,有的地方衬砌可能要薄一点,不一样。地质的好坏,也有数据,叫做牢固系数和弹性模量,我根据这个再查规范,然后再计算。计算出来以后画图,画完图以后请人帮我校核。计算也要校核,图也要校核,对了之后再打印发出去。
截面图就是配钢筋多少,厚度多少,他就根据我这个去做钢筋,钢筋做好了到洞里面去弄好。然后按照模板打混凝土。开始比较花时间,后来因为钢筋变化也不是太大,熟悉了就快了。
白河隧洞设计中面临的问题很多:内外水压的考量,还要综合考虑地质情况与抢汛期的需要修改隧洞直径,设计单位坚持质量,施工单位坚持速度,这给何成旆和同学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何成旆
要设计白河隧洞必须要考虑内水压力。发电隧洞永远是有压的,它要一个水压力,从水库的水位到下游电站尾水,这么大的压力,冲击水轮机。如果上面没有压力,没动能,水能就没有了。所以这个隧洞发电永远是有压的。
也得考虑外侧压力,一般我们初出茅庐,把外侧压力考虑的特别高,实际上是不行的。因为密云水库就有这么一个隧洞,它有一段岩石,那不透水的,你浇了混凝土以后,它下面没有外水压力了,你怎么办?那不是冒险了吗?所以一般不考虑。
当时密云的洞子是8米直径,因为它那个岩石太差,所以改成6米。6米就是一直下去了,对于水流在冬天里的流速一般是有限制的,流的太快,能量消耗的太多,流得慢这才好。
前面有闸门,把闸门一下,后面继续施工。下游施工,负责的总工程师就是张光斗,张光斗也很紧张,每天晚上,特别是拦洪期间,必须跟周恩来总理汇报,而且周恩来下命令,你们都必须听张光斗的,因为他是专家。当时是三家管,一个是北京市,还有河北省,还有一个水利部,但是主要是听张光斗的。
张光斗对质量要求比较高,有一段时间这个坝碾压碾压,要有一定的干幺洞。你都想不到这些土会达到2.8几。我们一般的土拉过来都是1.6几,必须达到2.8几,这很难,所以有一段时间没达到就上去了。张光斗说不行,返工。这个施工单位说怎么返工?可惜了我多方土啊。不行,必须返工。这个当然得请示总理了,听张光斗的,就返工了。
返工了当然施工单位很不高兴,多方土。幸好返工了,要不然达不到要求,它就沉陷,密云水库不就裂缝了吗。
所以北京密云水库的质量都说很好,这很重要。施工单位要坚持速度,设计单位要坚持质量,这两个矛盾怎么相处好,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
我们是毕业以后设计的密云水库,大型水库就这一个,其他的就是小型水库。我们北方的一个同学,改编过来的《水利建设者之歌》,叫做:“从黄河走到长江,我们一生走遍四方,辽阔的祖国万里山河,都是我们的家乡。”对密云水库还是很有感情的,每每想到密云水库,想到我的同学,真好。
“辽阔的祖国万里山河,都是我们的家乡”。这首清华大学水利水电工程系系歌《水利建设者之歌》,正是在修建密云水库时创作的。何成旆和当年的同学们用先进的设计理念和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为密云水库建设打下基石,让我们向同何老一样在密云水库建设过程中奉献智慧和热血的建设者们致敬!
杨品芳:“一股牛劲”建地下长城
密云水库在年胜利拦洪后,迅速进入第二期工程。第二期工程的重点是大坝的基础处理,为了防止大坝基础部分渗水,利用乌卡斯冲击钻和圆形钻打槽孔,用混凝土修筑地下大坝。年9月,不到20岁的杨品芳从河北蓟县来到密云水库参加建设,先被分配在基础工区学习,后来参与防渗墙造孔实验项目,他和同事们潜心研究、参与建设的国内第一道槽孔型防渗墙,为密云水库按期完工提供了重要的保障作用。下面我们就来听听杨品芳的讲述。
杨品芳
我老家是蓟县的,年9月中旬从蓟县走到密云水库参加修建水库。当时密云水库总指挥部从各个支队抽调技术人员,就是学习员,学习技术的人员。当时有拖拉机团,有汽车团,有这个皮带机团,还有我们基础工区,当时我被分配到基础工区。
密云水库,它底下渗水,渗了水大坝就不稳定,因为它是砂石坝,有的还是土坝,那更不行,必须打一道防渗墙。这道防渗墙插入基岩,把这个覆盖层的造成孔,打成槽型孔,使混凝土浇上来,造成一个地下长城。当时我们管它叫地下长城,把水都给堵住了。我印象中这个共计造孔是多平米。墙插在基岩里头,水就不漏了。地下基岩里头有裂缝,裂缝怎么办呢?再打基岩灌浆,使水泥浆把它灌上,堵上不让漏水,我们基础主要是做这个工作。
基础工区开始的时候也组织学习,我就到培训办公室。开始翻印当时是苏联的乌卡斯,咱们国家叫冲击钻,也叫磕头机,是20型的。我就在培训办公室翻印一段那个乌卡斯的说明书。当时是刻蜡板,油印,给学员装订出来,一起学习。
学钻机,上钻机也跟着操作。一开始老师不让上钻机的,就知道找油嘴加油,给机器天天拿油枪加油。爬桅杆天轮加油,一开始就干这个。后来一点点的,摸钢丝绳,老师傅慢慢的教我们。而且钻机哪儿坏了,他告诉我们怎么修,换什么件。
后来想实验什么呢?就是要打防渗墙,那时候还没有这个概念。钻机立起来,实验的时候有个小“轱辘马”,那“轱辘马”有个小道,当中有一个卡的钢丝绳,拉着钢丝绳,结果这个实验不成功。它本来应该打出来形成槽子,结果打成锥形的了,两边不能直上直下的打,这段地层大部分都是砂砾石。这个实验不成功,后来就是汛期来了,我们到年就由库里撤出来。
撤出来继续搞实验,开始把钻机横过来了。横着打,底下有“轱辘马”,把钻机搁在平台上,有“轱辘马”来回可以推这个钻机。这样打它就有垂直度,垂直度打出来的孔是比较直的。
整个的防渗墙是80厘米厚的。我们在外面实验也是80厘米钻头,十字钻头。一开始实验的时候分主副孔,主孔打完了,劈这个再打副孔。你比如打下5米了,完了开始劈。那时候还没有接沙斗,后来到施工的时候就发现,就往上这搁个接沙斗,把这个落下的这些石头拎上来,这个实验成功了。
实验是年上半年,下半年开始正式往库里搬。在施工过程当中调动全国的钻机设备,钻探设备。当时国家一声令下,有一机部、冶金部,建工部、水利部、设计院,北京队的凿井队,北京设计院,山东队月子口队,东北的这个清河队,还有上海设计院,三门峡队。全线包括冲击钻造孔部分和灌浆部分,是多人。
当时施工场面热闹的很,人山人海的。当时有个口号,“白天一片人,晚上一片灯”。
从地面深入覆盖层40公尺,直接和岩石相接,当时的建设者们都自豪地称这座防渗墙为地下长城,可在当时,理想与现实总是充满着距离,防渗墙刚开始修建便遇到了困难。
杨品芳
当时施工过程当中也很艰苦,学员多,都像我这类人,由农村来的。一个班有时候就那么一个老师傅。像岩钻那边他们老师傅多,冲击钻这边像一大队,基本上老师傅很少的,就我们年轻人干。也是摸索着干,一开始也遇到了不少困难。
从技术角度上,主要是保持钻机的垂直度,把孔要打圆,劈副孔要劈净。正式施工是有接沙斗了,使接沙斗接。一劈下来,你要晚接一点,有时候埋里头了。埋里头就不好办了,是拎不上来的。那怎么办?还得重新打,使钻头把它打碎,之后使抽沙筒把它抽上来。这样一点点的往下打,很艰苦的。
像施工过程当中,这个机械事故出了之后,20型钻机片头轴折了,整个桅杆弯了,怎么办呢?要放倒了再换,那棚子搭好了再放倒了非常难。
后来上去人把天轮卸下来,那是真够艰苦的,12米多的桅杆。
两个人立在桅杆上,就靠那个小缝,脚后面塞在那个缝里头吃劲,这样俩人才能把它搭起来,把那两个天轮拖出来,完了再卸下来,底下换好了再把它装上去。这个我印象深,那大风的时候非常冷,上去俩人那真是鼻子都冻白了。
两天轮有七八十斤重,不是小伙子你抬不动,安全要求也高。有时候站上头腿冻得直打哆嗦,愣咬牙把它卸下来,再装上。抢时间,进度不饶人。
当时地质员坚持要抽上来的这个岩石,他要看这个岩样,这个岩石抽上来之后我们使清水把它洗干净,完了分析。我们认为到了基岩岩石了,因为摸着打得特别硬,跟打沙石层、其他的土层不一样,能摸出来。所以我们说到底了,插入50公分了。他说没到底,让我们再打。在这种情况下容易产生矛盾,但是最后还得听技术干部的。
后来慢慢摸索,那时候人还真有个牛劲。每天开生产会,每天要过关,明天你要完成多少米,那机长天天过关,晚上过关。还开展劳动竞赛,进程快的往桅杆上插红旗。热火朝天的,搞的还是不错的。
我们是挺严格的,学员都是把钢丝绳,也没手套,有时候三四个人一班把着,瞄着地层底下的变化情况。后来有一个把手,卡着钻头的,把这个钢丝绳卡住,有个把手扶着跟着走。让这个钻头转,它一转,孔不就打圆了吗。一拎起来,之后落下它一转,这不打圆了吗。学员都是把钢丝绳,手上都起了膙子。
我们刚上钻机的时候都当学徒,也没有工作服,都穿自己的小棉袄。钻钻机,钻的上桅杆那浑身上下全都是油。到后来年开始,一个钻机有几套服装,上下班倒着穿,而且还是再生布的,很艰苦。最冷的时候都坚持工作。零下17度那天,我印象好像是停工了,全密云水库停工,好像就停那么一次。那个时候我们都有一个愿望,就是要把这个坝搞好。
年的11月7号开工,年的5月中旬号结束,整个全线就结束了。
可以感受到,杨老回忆曾经参建密云水库工程经历时的自豪与骄傲。杨老说,回想当时之所以能成功攻克白河主坝坝基处理难题,离不开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的英明领导和深切关怀,靠的就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开拓创新的精神指引,在今天,这种精神依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激励作用,鞭策我们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为建设更加美好的密云而奋斗。今天的纪念密云水库建成60周年特别节目《足迹》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
编辑:田思雨